都是苦孩子出身,火正门里其他的几个小徒弟一见篝火点着,立马便分头忙活开来。有拿着几根结实的树枝搭成个支架、再把随身带来的小铁锅搁在支架上的,有提着俩大水葫芦去泉眼处打水的,还有俩小徒弟也不知道是打哪儿踅摸来一块平整异常的青石板子当了砧板,正抓着把小刀有模有样地把一路上捎带手拣来的一些秋蘑菇、地萝卜切成了薄片,只等着打水的小徒弟回来倒水下锅,立马就能煮出来一锅好汤。
坐在了熊熊燃起的篝火旁,谢门神顺手扯过了一个硕大的包袱,将包袱里夹着猪头肉的硬面干粮分发给了忙完了手中事由、全都围拢到了篝火旁的小徒弟,尤其是在三耗子手中格外多加了一份硬面干粮,这才从包袱皮里寻出来一个小纸包,抬手把小纸包里碾好的干牛肉、大青盐、辣椒面儿、胡椒末儿倒进了篝火上架着的小铁锅中。
柴高火旺,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小铁锅中煮着的汤水已然翻花滚浪,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食物芳香。伸手抓过了个大铁勺子,谢门神舀了一勺汤水尝了丁点,转手便把那铁勺子递给了身边的一个火正门中小徒弟,大家伙轮番使唤着那大铁勺子喝着滚热的汤水,风卷残云般地将手中的硬面干粮吃了个干净。
眼见着大家伙吃完了手中食物,谢门神拿脚扒拉着地上的浮土、石块压灭了篝火,顺势裹紧了身上的棉袍,竖起耳朵仔细听起了矮脚松林中的动静。
但凡是夜宿林中的鸟雀,差不离全都喜欢拢群、扎堆儿落脚,有时候一棵矮脚松上能密密麻麻扎堆儿歇上小一百只同类的鸟雀,而相邻不远处的另一棵树上却是空空荡荡,一只落脚的鸟雀也无。
有那只求张网捕鸟、不在乎鸟雀损伤的主儿,专门就喜欢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抬手便将一个点燃的大爆炸扔进林中。被爆竹巨响声惊起的鸟雀胡乱飞撞之下,倒是真能有不少晕头转向的鸟雀落入鸟网当中。可叫这么一闹,林子里大半的鸟雀却是远远飞遁,很有些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做派。
可要是整夜都叫这些个鸟雀安生歇着,到天还没亮的档口鸟群便会离枝而去。哪怕是在鸟网上胡乱撞上几只,却也依旧是叫张网捕鸟的人物得不着太大的实惠。
搁在这张网捕鸟的手艺上来说,夜半时分如何惊鸟、何时惊鸟、能惊几分,这里头的学问就够寻常人学上半辈子!
耳听着矮脚松林中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渐渐疏落下来,谢门神伸手从怀里摸出来个白铜做成的雀儿哨,深吸了一口气储在丹田,嘬起嘴唇幽幽吹出了一连串夜枭嘶鸣。伴随着这夜枭嘶鸣声几乎不断篇儿的响起,方才渐渐安静下来的矮脚松林中,顿时再次响起了嘈杂的各种鸟鸣声。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之后,犹如一团突然间拔地而起的黑云一般,歇宿在矮脚松林中的各色鸟雀已然离枝而起,叽叽喳喳地鸣叫着直冲上了半空!
像是全然没见着身侧小徒弟们瞧见群鸟惊飞时的惊愕模样,谢门神凭着一股丹田气将那夜枭嘶鸣吹响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这才乍然间收住了那夜枭嘶鸣的动静,伸手从口中取出了那白铜雀儿哨,低声朝着身侧周遭那些个火正门里的小徒弟说道:“夜鸟惊飞需有度,这里面要拿捏的关节,就在鸟群将歇未歇的档口,用各类猛禽嘶鸣的动静把鸟群惊飞起来。只要是见着大群夜鸟惊飞成团,那立马就得见好就收,可千万不能叫惊飞的夜鸟散了群!”
伸手抓挠着头皮,一个火正门里的小徒弟很有些不解地看着漫天搅合成团的鸟群,悄声朝着谢门神问道:“谢师叔,为啥这鸟都惊飞起来了,倒是全都不朝着远处飞,反倒是搅合成团绕着矮脚松林不走呢?”
“鸟群太密,飞起来的时候彼此间胡乱碰撞,哪怕就是想远远飞开也都难办到。更兼得天色已黑,不少鸟儿可都是夜蒙眼,只要不是惊扰过度,哪儿还敢飞得离落脚的地方太远?”
“那照着这么说.......今儿晚上咱们只消是见着鸟群再落下歇宿,就得接茬耍弄雀儿哨惊飞鸟群?”
“差不离就得是这么个路数,只是等到了天边快见光的时候就不能再惊扰鸟群,得叫这些折腾了一宿的鸟群略有功夫歇歇。咱们也都好趁着这功夫,把带来的诱子搁到鸟网左近去,捎带着人也得在鸟网左近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