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那里的人个头和自己相仿，月色下拉长一条幽深的影子。

林哲想了想，在这学院里头，和自己个头差不多的人就只有一个……怎么会这么巧？

在探寻花香和与他打招呼之间，林哲还是放弃了前者。

他悄悄地转身，以他薄弱的存在感，希望不会被对方发现。

“过来。”

谁知他刚一转身，就从背后传来熟悉的清亮嗓音。

林哲在心里叹了口气。

回头一看，那家伙还是背对着他，好像后背长上了眼睛似的。

见林哲还踌躇不前，赫征看了过来。

“怎么见了我就避开，我又不会吃了你。”

林哲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并不是要避开你，只是怕打扰到你的雅兴。”

“你不是来探访这朵花的吗？如果就因为这么无聊的理由离去，花该多伤心。”赫征目光低垂，“毕竟，这是它唯一绽放的夜晚。”

林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朵白色的花正安静地绽放花瓣。

刚才闻到似有若无的清香，也变得淡雅而清晰。

这是一朵昙花。

本应在夏秋之际开放，如今却被移植到这花房里孤芳自赏。

月光之下如同轻轻舞动水袖的舞者，花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轻轻地展开，似乎每一片都闪烁着晶莹的光华。

外瓣展开之后，又像少女放开怀抱，层层白衣次第开，窥见了里面淡黄的花心。

如珍珠开蚌，像少女怀春，似含羞带怯，但欲言又止。

月色比花白三分，花胜月色一段香。

这月与花融在一起，让人忘了今夕何夕。

俩人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一朵花开，也不管时间流逝，月影西移。

然而，等到花开满之际，也是凋零的开始。

虽说每一朵花都有自己的花期，但放在昙花身上却尤为壮烈。

花瓣收合，花头低垂，花色退散，花心枯萎……

美的消逝比她的绽放还要快，快得让人只能在心中惋惜。

世间好物不长久，彩云易散琉璃碎。

许是人间留不得，惊鸿一瞥空惆怅。

只得一缕暗香，还在风中飘荡。

林哲看向赫征，月光下他的脸色显得苍白，头发又像暗夜里的烈焰。

他的眼神总是那么淡然，看不出有什么怜香惜玉之情。

或许身为大将，心志必然坚定，不为外物所打动。

“看着我做什么？”赫征迎向了林哲的目光，“莫非是看上我了？”

“你还是不说话的好。”林哲看向了一边，“至少那样还有几分油画里头美少年的韵味。”

“多谢夸奖。”

“并没有在夸你，谢谢。”

赫征转过身，开始往回走：“喜欢那朵花吗？”

“喜欢，但未免短暂。”

“这世间万物，没有一样是不短暂的。来过了，记住了，就好。”

“那如果我也像那昙花一现呢？”

“我不记住失败者。”

“真是无情。”

“像我们这种职业，经常身处险境，失败就意味着死亡，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我希望你们活久一点，就得比死神还无情。”

“所以训练的时候就把我往死里整，我真是谢谢你了。”

“恨我也没办法。”

“不，我是真的谢谢你。半年前的我，不敢想象会是今天这样，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吧。”

“呵呵，脱胎换骨还早着呢，你现在只是蜕了一层皮而已。”

林哲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走在四下无人的校园，偶有寒风吹过刮得枝杈沙沙作响。

“说实话，我常常在想，为什么会是我呢？虽然当时是我请求帮忙的，但我没想到你会亲自训练我。虽然你说训练我是为了和青刃配搭档，但我无疑是这个学校里头最弱的，很多人比我更符合条件，为什么你会选一个成功率最低的人？”

林哲很好奇，赫征当时是怎么想的？

难道是发现他身上有什么异于常人的特质？

或者会赞赏他虽然资质平庸但有比较坚韧的意志力？

又或者会笑笑说“我只是比较喜欢挑战高难度的事情”而已？

出乎意料的是，赫征只是停下了脚步，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皎洁，清冷，宁静。

“今晚的月色真是美啊。”

林哲顿了一下，也跟着抬头望去。

“嗯，确实又圆又亮……”

“回去吧。”

突然加快了脚步，林哲也只能在后面跟着。

真是莫名其妙，结果他还是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