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汉赖巴

2018-04-15 作者： 万芊

神汉赖巴

在陈墩镇四周方圆五十里村村寨寨有名气的神汉赖巴是个半神半鬼的角色，整日酒气熏人浑身邋里邋遢常常跌扑在这处或那年的石板桥堍、店堂栅板门外。而叫神汉赖巴占卦算命看阴阳，只需老酒伺候。老酒愈醇，那命自然算得愈准、那卦自然占得愈神。

镇上首富郜家请神汉巴算命，那还是在郜瑞煊娶了三房姨太都没生半养的那几年里。郜老太爷唤家丁把那臭烘烘的神汉扛进大院，似供老祖宗一般，敬了三柱香，且供了三天三夜陈了廿年的老黄酒，不料神汉赖巴愈喝愈精神，喝到第三日，竟满脸红光神彩奕奕两眼炯炯。郜老太爷顿觉火候已到，才阖家老少沐浴更衣，跪求圣言。郜老太先问子，神汉道：你合该有子，而子命里无子。郜宅上下皆惊，郜老太爷又问：本宅何处阴阳不和。神汉说：郜家命里土太盛而缺水，需偷得一房水上家小，才能阴阳相和。郜瑞煊急问：可有子？神汉赖巴自言自语；有子而无子，无子而有子，此子不是那子，那子不是此子……

神汉赖巴一派胡言，而郜宅上下皆信以为真。不料此话一年后竟有了应验，郜家愈发信以为真。这还得从算命之后的半月说起。这日正是初夏多雨时节，郜家煊带一家丁去虬村催租，半道遇雨，恰正是前不着店后不着村之地，正在无处可躲之时，家丁发现不远处有一只破烂不堪的小网船，便说：老爷，何不委曲一下就那网船上一躲？可待郜瑞煊深一脚浅一脚踏上小网船的烂船板时，被眼前的一切勾住了；那渗雨的舱里，一秀秀灵灵的小女子，正侧着身子在擦拭着淋湿的秀发，纵然脸上菜色很重，而那秀灵却是少有的绝色。郜瑞煊的突然出现，着实吓着了船上的小女子，蓦地一惊，竟然瘫软在舱中。郜瑞煊慌忙之中，急去抚那酥软了的身子，千般万般的揉弄，却不见那小女子缓过神来，只是觉得那脉息微弱地在动。郜瑞煊此时突然想起神汉赖巴的话，惊悟这便是命里的安排，便趁着小女子似醒未醒之际，把那事作了。待小女子睁开眼，郜瑞煊只说了一句话：过日你来郜府找我，我候你。说着在小女子湿漉漉的手里，塞了一只金蛄蛄。再见那小女子，只见她仰着的脸上两串晶莹泪珠滚落下来，只任由那只金蛄蛄随着小网船的晃荡从软塌的手心里滑落进河里。

这本来发生在民国元年乡野里的事，过去了也就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湮灭了，可偏偏过了一年，也是初夏也是下雨，在陈墩镇，在郜家大宅门前，一打渔的老汉，把一未满周岁的女孩子放在郜家大门坎上，长呼一声：上天有眼，这是你郜瑞煊作的孽啊，你有脸面，我老贱骨头可没有脸面啊！唤着唤着竟一头撞在了郜宅的石柱上，两脚踹了几下便绝了气。知情人道那打渔老汉的儿子、媳妇是一年前遇大风翻船死的，原本指望与孙女相依，却不料孙女前时难产死了。现如今老汉死了孙女无了依靠，且脸面上也过不去，便如此寻了短见。至于谁作的孽，镇上人也不明里多说，人家毕竟是一镇之长，有那么多的家丁不说，镇保安的那几支枪也不是好惹的。

就这般，郜家有了一女，取名金媛，应了神汉赖巴一语。后与温州过来落户的弹棉花的钟家结了娃娃亲，更应了赖巴算的命。

只是，没多日，镇上人便见赖巴醉死在陈墩镇中红木桥的桥堍，奇怪的是其脸色铁青，七窍流血，镇上的柳郎中过来一看，说是自绝于砒霜，众人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