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璘苦笑,说道:“大王也知道朝廷在平定安史之乱之后国库已然空虚,新任皇帝想要有一番作为,就必须要稳定军队,但是军费开支庞大,每个月就需要一百五十万贯的军费开支以维持军队的军费需求,皇帝跟大臣们商量之后决定改革税法,施行两税法!原本改革税法是好事,但朝廷为了省去麻烦,大大简化了这个操作的过程,把矛盾推向了百姓。而当时有好些个节度使已经不听从皇帝和朝廷号令,皇帝不得不决定提前进行武力削藩,但事情不机密,被淮西节度使李忠臣得到消息率先造反,皇帝想要立即出兵平乱,但缺少军费,心急之下采纳了度支判官赵赞的建议——借商。即规定财产高于一万贯的商人,只准留一万贯作为经营产业之用,其余的一律借给朝廷充作军费。待朝廷讨贼成功后归还。这不是要明抢吗?历朝历代哪有这么干的?”
“于是,在皇帝的圣旨下达之后,京兆少尹韦桢和长安尉薛萃亲自驾车,每天一路搜刮财货,不亦乐乎。一旦怀疑对方没有如实申报财产,当场大棒伺候。所有富户的田宅一律封存估价,奴婢尽数抓走出售。一时间长安城内鸡飞狗跳,商人百姓叫苦不迭,这样一场混乱之后,却只筹到八十八万贯,那些热衷于执行圣旨的官员们,自己的口袋却全都鼓了起来。终于,横征暴敛与赤裸裸的掠夺,酿成了长安罢市商人上街请愿的群体事件!”
“长安城内已然是群情激奋、到处乱成一团。恰逢灵武军又在城外驻扎,京兆府尹竟给他们吃粗糠猪食,数千兵士当即发生了叛乱,挥兵攻打金光门,原本金光门哪能那么容易被攻下来?那些被朝廷抢夺了财物的商人们有冤不能伸,愤怒之下组织人手从背面袭击了金关门守军,城外叛军成绩攻占城门杀进了城内,皇帝得到消息之后大惊失色,立即派官员送去三十车财物慰问,但那时叛军已经陈兵丹凤楼下,皇帝当心被堵在宫中,当天就逃往奉天,长安的禁军本就不满那些贪官污吏们收刮百姓,一个个中饱私囊,而他们却吃糠咽菜,因此竟有一万多人跟着反叛,其他禁军淬不及防之下被打得大败溃散!叛军声势越来越大,得到皇帝已经逃往奉天的消息之后,当即追到奉天,围困一月有余,如果不是郭子仪及时带兵前往,只怕就要改朝换代了!”
赵子良听完马璘说的整个事情的经过之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陛下和朝廷怎么能这么干?怎么能这么干?这是完全不顾脸面了呀!自作孽,不可活,不可活啊!”
帐中大将和随军官员们一个个面面相觑,都为皇帝和朝廷的所作所为震惊不已,自古以来只听说过敢光明正大抢劫的只有土匪强盗,从没有听说过有哪个朝廷和皇帝会不顾脸面去明着抢劫百姓的!
“报——”一骑快马在大帐前停下,一个骑士快步走入帐内向赵子良下拜行礼道:“禀报大王,我方在金城负责与朝廷联络的官员吴大人派小人送来皇帝的罪己诏!”
“罪己诏?”赵子良脸色一变,立即指着杜甫:“快,给本王念一遍!”
“是,大王!”杜甫答应一声,从兵士手中接过抄录的诏书开始念起来:“长于深宫之中,暗于经国之务。积习易溺,居安忘危,不知稼穑之艰难,不察征戍之劳苦……天谴于上而朕不悟,人怨于下而朕不知……罪实在予,永言愧悼。”
在诏书里,皇帝除了历数自己罪状之外,还赦免了反叛的李忠臣、田悦、王武俊、李正己等人,并承认叛乱是因为自己的失误所致。
这份罪己诏念完后,大帐之内群臣和大将们人人震恐,赵子良脸色惨白,喃喃自语道:“完了、完了,皇帝糊涂啊,这份罪己诏一出,就等于朝廷和皇帝承认了藩镇割据的合法性,后世皇帝只怕再也无力改变藩镇割据的局面了!”
大帐内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为大唐演变到如今这种不堪的局面而悲痛,曾经大好江山、繁华盛世,居然在短短不到十年的时间内一落千丈。
良久,赵子良从悲痛中回过神来,睁开眼睛说道:“待完成追剿叛军逃兵事宜之后,大军班师返回新京吧!”
赵子良话音刚落,杜甫普通一声跪下,大哭道:“大王不可啊,中原乱成这样,大王不能不管啊,若大王不管,朝廷和皇室的威信必然会逐渐散失,对各地藩镇的约束也会逐渐减弱,届时各藩镇之间互相征伐,弄得民不聊生,山河变色!大唐曾经是世间最强大强盛的王朝,它不应该是这种结局啊!”
随军大臣们纷纷下跪,这些人都多少对大唐有着很深的感情,毕竟大家都是中原出来的,都曾经是大唐之臣,又怎么忍心看着大唐变得四分五裂呢?
一个大臣哭道:“大王,普天之下只有大王能够挽救大唐之危局,请大王担此重任,力挽狂澜,重现大唐盛世!”
赵子良痛苦地吼道:“本王有什么本事能力挽狂澜?本王只是西秦国王,不是大唐皇帝!好,就算本王有心出一把力,但本王以什么名义出手?皇帝都已经昏聩成这样了,本王这样做值得吗?只怕到头来还会被猜忌,落不下什么好下场!”
另一个大臣跪在地上哭道:“大王,您也是承认自己永远是大唐之臣,您明明知道这样下去大唐就完了,明知道大唐有难,您却不尽自己的所能护驾勤王、匡扶社稷、安抚黎民,难道您这就是为臣之道吗?您这是明哲保身、胆小怕事!”